《了凡四训之我鉴》长篇连载 066 汪汀 著 百姓良心 国家法度

第九章节：百姓良心，国家法度

【原典】

嘉兴屠康僖公，初为刑部主事，宿狱中，细询诸囚情状，得无辜者若干人，公不自以为功，密疏其事，以白堂官。后朝审，堂官摘其语，以讯诸囚，无不服者，释冤抑十馀人。一时辇（niǎn）下咸颂尚书之明。

公复禀曰：「辇毂（gǔ）之下，尚多冤民，四海之广，兆民之众，岂无枉者？宜五年差一减刑官，核实而平反之。」

尚书为奏，允其议。时公亦差减刑之列，梦一神告之曰：「汝命无子，今减刑之议，深合天心，上帝赐汝三子，皆衣紫腰金。」是夕夫人有娠，后生应埙（xūn），应坤，应埈（jùn），皆显官。

【译文】

浙江嘉兴的屠勋，卒后谥号康僖。最初在刑部做主事官，经常晚上留宿在监狱里，细致询问囚犯的情况，结果发现有若千人是无罪被冤枉的。屠勋没有自认为这是自己的功劳，而是秘密地分条记录了下来，并把真相报告给主审官大人。后来在朝审死囚的时候，主审官就以他提供的材料为参考来审讯犯人，没有不信服的犯人，结果断定应该无罪释放的囚犯就有十余人。一时之间，京城百姓全都称赞尚书大人的英明之举。

屠勋又禀报尚书大人说：“京城里面就这么多冤民，而我们的国家这么大，百姓人数众多，难道其他地方就没有冤案吗？所以应该每五年派一位减刑官，到各省去查实冤案、平反冤民。”

最后尚书大人向皇上上奏了此事，皇上批准了这个奏议。当时屠勋也被任命为减刑官。一天晚上，屠勋梦见神仙告诉他说：“你命中本应没有儿子，如今看在你上奏减刑之事，深合天心，上天就赐给你三个儿子，并且让他们都享受高官厚禄。”这天晚上，屠勋的夫人就怀孕了，后来生下了屠应埙、屠应坤、屠应竣三个儿子，而且他们都做了大官。

【启示】

屠勋通过替死刑犯查明案情，为他们申冤，积功累德，改变无子命运，我们得到什么启示？

讲法度，还是讲良心？我记得小时候还经常听到规劝人的时候说：“做人要讲良心！”骂人的时候说：“你的良心让狗给吃了！”而现在不太容易听到“良心”这个词了，仿佛在现代法治社会里，这个词离我们越来越远。

在封建时代，通过对文学作品的了解，好像老百姓对刑部、衙门、典狱都没有什么好印象。冤假错案特别多，人们天天呼唤包青天、青天大老爷。我无意去研究封建时代的立法规则，也不愿替古代司法系统翻案。我只想就事论事，分析一下这个故事。

老百姓害怕官署衙门，一是害怕“八字衙门朝南开，有理无钱莫进来”的贪腐办案；二是害怕朝廷有法度，而这些法度普通老百姓学不来，官员可以按照他们的心意理解和运用法律条款。官员掌握和拥有最后的解释权，而百姓就像案板上的肉一样任人宰割。

行部主事屠康僖公夜宿狱中，与犯人同吃同住审理案情，请问他是用法律在审，还是用事情的来龙去脉合理性在审？我想一定是后者。司法是你当官的事，老百姓就讲良心。不违背良心的事情就做，违背良心的事情就不做，或者做了我就心中愧疚。老百姓在生活中怎么会一边生活，一边翻国家法度？白天堂上审案和夜宿狱中审案有什么区别呢？屠主事一定是堂上按法度审案，而晚上抛开法律思维，入情入理的分析，才能够审理出这么多的冤假错案。

司法是手段，不是目的。司法的目的是为了社会公正，不是法律上公正。公道不公道不是法度说了算的，公道都在人心。

现代社会我们往往会发现，那些钻法律空子的人总是容易成功，为什么？因为再健全的条例都没有用，条文一旦制定就会有缝隙，有缝隙就可以钻空子。很多案情如果讲良心，恢复到事物的本质，有时可能特别简单。

所谓法治社会，并不是我们想象的所有人之间的人际关系矛盾，都用法津的方式解决，法律体系也不能成为每个公民生活的价值基础。如果早上我在路边喝碗豆浆，发现豆浆有质量问题，就用诉讼的方式解决，那么试问一座大城市需要多少个法院来审案？恐怕每条马路上都需要建一个法庭才够用。当代社会这么多儿女告父母，妻子告丈夫，兄弟分家互相告，员工告老板的，请问诉讼过后，谁是赢家？我们认为西方是法治社会，东方是人情社会，可西方的陪审团成员全部是不懂法律的公民。他们依靠的洽洽是良心和直觉进行判断。法官反而不能定罪只有量刑权，法官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陪审员。

让我们来假设一种生活场景，问大家几个问题，我们试着在心中回答一下。

第一问：如果看见一位老人在马路上摔倒了，四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，请问你要不要上前扶他起来去医院？

第二问：如果你好心送老人去了医院，这时老人的家属赶到，一口咬定是你把老人绊倒的，不放你离开医院，你怎么办？

第三问：如果你和家属争辩不清，这时警察开始介入。结果警察说，由于你的证据不足，无法澄清老人不是你绊倒的，需要你支付伤者误工费、医药费、精神损失费等等共计人民币4万元，你怎么办？

第四问：如果你不服警察的调解，法院就会介入。在法院审理案件的过程中，老人不幸在医院去世。法院最后的判决是：连同前面需要支付的费用一起，再加上丧葬费、诉讼费、律师费等等，你一共需要支付对方20万元人民币。你怎么办？

第五问：如果你拒不支付相关费用，对抗法庭判决，案件会转入执行局。执行局的人说，限期内如果你再不支付费用，他们就会采取强制执行：冻结你的存款、房产、股票、证券，将你列入失信人黑名单，限制高消费，把案件升级为刑事案，剥夺政治身份。而作为罪犯身份的你，会直接严重影响到子女的未来。请问，你怎么办？

问完上面五个问题，请问你会在第几个问题开始退缩？

有的人可能在第一步就退缩了，有的人可能会坚持三两步。你会不会觉得自己特别冤枉？但是你有没有发现，其实只有你一个人觉得冤枉，全社会都认为很公正。警察按条例办事，法院按法律判案，执行按文件执法，哪点不符合程序？

2011年北京大学常务副校长吴志攀说：看到老人摔倒了你要去扶。如果他讹你，北大法律系给你提供援助。要是败诉了，北大替你赔偿20万，多出的部分由北大校友募集支持。这段话除了令我们感动之外，至少还透露出几条重要信息：1、生活中再简单的事情，都不要认为在法理上我是说的清楚的。很多时候莫名其妙就会变得说不清楚了；2、连这么简单的事情，都需要北大副校长喊话，用北大法律系撑腰，说明问题有多严峻，案情有多复杂，对手有多强大；3、20万元可能还不够，还需要更大规模的凑款才能够付清赔偿。就算你给够了钱，可能别人仍然会恨你一辈子。

社会发展了吗？

讲良心还是讲法度？可能讲良心，更符合传统文化。

书籍完稿于2019年8月

发表于2021年4月15日